时光如白驹过隙,然而有些采访镜头刹那永恒——
如释重负的王新元坐在椅子上,阳光映照下,他的神情略显激动又尽量克制;
盛春平的声音带着些许无措,却又不乏坚定,饱含着对结果公正的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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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不庇恶,良法善治润人心。对“涞源反杀案”和“盛春平案”的两位当事人而言,认定正当防卫给了他们应有的公正;而对广大人民群众而言,认定正当防卫的处理结果无疑有利于激发社会正气。
习近平总书记强调,“要把体现人民利益、反映人民愿望、维护人民权益、增进人民福祉落实到全面依法治国各领域全过程。”检察机关秉持客观公正立场,倡导“法不能向不法让步”的司法理念,正是践行总书记谆谆嘱托、将为民厚植于心的落实之举。
观念重塑:让正义“不委屈也可以求全”
在第七届全国十佳公诉人暨全国优秀公诉人业务竞赛决赛前夕,第一组参赛检察官抽到“郭芳的行为是属于防卫过当还是正当防卫”辩题后,相视一笑,胸有成竹。
“法不能向不法让步,正不能向不正低头……”在决赛现场,黑龙江省哈尔滨市香坊区检察院第一检察部检察官李芳芳辩论时铿锵有力。
这个辩题改编自一起真实案件,于两位参赛检察官而言较为熟悉。原因何在?梳理近年来检察机关为此作出的努力,便可知晓。
2018年“昆山反杀案”发生当天,检察机关第一时间提前介入,派员指导办案。也正是从这时起,清华大学法学院教授周光权开始关注我国刑法中规定的正当防卫条款在实践中的适用。
“检察机关做到了敢于担当,超越了固有思维模式,让正义‘不委屈也可以求全’。”周光权表示。
“昆山反杀案”等彰显检察机关司法新理念的个案,被写入了最高检工作报告中;被网友奉为金句的“法不能向不法让步”,引发大量关注转发。
落实新理念,关键要让人民群众感受到。在网友的诸多留言里,“客观公正”无疑成为体现新时代对检察官职业根本要求的最好“注脚”。那么,新时代检察机关更新理念、追诉犯罪、保护无辜,发力点在哪里?“要”在转变观念,“重”在提升能力,“旨”在维护权益。
“当正当防卫的界限和标准还相对模糊时,最高检及时发布第十二批指导性案例,专门阐释正当防卫的界限和把握标准,进一步明确对正当防卫权的保护,极具指导性和实践性,极好地契合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全国人大代表、辽宁省律师协会副会长李宗胜评价说。
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央全面依法治国工作会议上强调,要积极回应人民群众新要求新期待,系统研究谋划和解决法治领域人民群众反映强烈的突出问题。面对人民群众在民主、法治、公平、正义、安全、环境等方面内涵更丰富、标准更高的司法需求,检察理念更新的内在动力愈发强劲。
若论理念更新、“观念重塑”,最高检一直未停步。2020年,最高检工作报告再次出现了正当防卫相关内容:“指导地方检察机关查明‘涞源反杀案’、邢台董民刚案、杭州盛春平案、丽江唐雪案等影响性防卫案件事实,依法认定正当防卫。”通过实实在在的司法办案,“观念重塑”的实际行动被广大网友切实感受到了,“法不能向不法让步”新理念更加深入人心。
实践打磨:让好制度彰显司法“红利”
“正当防卫是个好制度。”中国刑法学研究会副会长、北京师范大学法学院教授卢建平曾表示,“倘若好制度难以产生好效果,这一现象就值得反思。”
2017年5月27日,备受关注的于欢案二审开庭,坐在旁听席上的全国人大代表、湖北得伟君尚律师事务所律师蔡学恩思考着这样一个问题:司法机关谨守法律办理同一起案件,结果却有分歧,原因何在?
蔡学恩认为,正当防卫的司法适用相对保守,加之“明显超过”“必要限度”“造成重大损害”规定较为笼统,不易把握。
为此,2019年全国两会前夕,蔡学恩提交《关于准确适用正当防卫制度、维护见义勇为社会风尚的建议》,建议进一步健全完善正当防卫制度规定。在他看来,准确适用正当防卫规定条款,就是彰显“法不能向不法让步”理念的实质体现。
2019年全国两会结束后,在最高检专门召开的全国人大代表议案建议交办会上,最高检党组强调,“要本着对人民负责、对新时代检察事业负责的态度,办出成效,办成精品。”
最高检法律政策研究室具体承办蔡学恩代表提交的上述建议。2019年5月底,时任最高检法律政策研究室副主任缐杰带队到山东省调研,蔡学恩作为受邀代表之一参加座谈。在座谈间隙,与缐杰交流后,蔡学恩了解到,公检法司等有关部门正在为研究制定正当防卫有关细化规定共同努力着。
就在此次调研之前,2019年3月5日,最高法、最高检、公安部有关部门负责人与数位专家学者、律师就办理正当防卫案件涉及的具体法律问题进行研讨。中国政法大学教授阮齐林就是其中一位。
“‘涞源反杀案’树立了对公民住宅的特别保护,增强了群众安全感,这与严惩入户盗窃、抢劫的逻辑是一致的。”阮齐林表示。
2019年3月,中央政法委法治局邀请公检法司有关部门召开研究制定正当防卫司法解释的工作会议。
“刑法规定的‘不法侵害’‘明显超过必要限度’适用问题以及特殊防卫权等问题有待进一步明确。”最高检法律政策研究室参会人员在会上表示,将多措并举打好正当防卫准确适用“组合拳”,防止“一刀切”“简単化”。
“对能够形成共识的问题以指导意见明确,对争议较大的疑难问题开展立项研究。”中央政法委法治局有关负责同志在会上提出。
会后不久,最高法、最高检、公安部等有关部门再次一起进行研讨,起草了《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安部关于依法适用正当防卫制度的指导意见(审议稿)》(下称《指导意见》)。记者了解到,这份审议稿在征求意见过程中,最高检法律政策研究室还专门三次征求了第一、第二检察厅等有关部门意见。
这份备受期待的《指导意见》历经一次次用心打磨,充分吸收了检察机关的好经验和做法,在总体要求中强调要坚决捍卫“法不能向不法让步”法治精神:在准确把握正当防卫起因条件中,吸收了最高检指导性案例“陈某正当防卫案”的要旨。
“在正当防卫领域,深奥的刑法理论、严格的裁判规则都可以用普通社会成员的常识解读。如今,正当防卫司法认定规则回归常识,回归百姓日常生活应遵守的规则,标志着我国正当防卫的司法判断规则进入了全新阶段。”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教授黄京平表示。
司法温度:案头有提示,心中有信仰
“公平正义是司法的灵魂和生命。”习近平总书记的话言简意深。全国检察机关循法而为,依例而行。近年来,一系列影响较大的案件被认定为正当防卫,以法为纲,守住了维护社会公平正义的最后一道防线,起到了鲜明的示范效应。
数据显示,2019年全国检察机关办理涉正当防卫案不批捕187件187人,同比增长105.4%;不起诉210件212人,件数和人数同比增长分别为107.9%、110%。
“从尊重和保障人权角度而言,检察机关对于如何理解和适用相关法律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和更强有力的遵循,检察理念的更新又向前迈进了一步。”最高检第一检察厅厅长苗生明表示。
今年1月18日,全国检察长会议进一步明确,正当防卫理念的指引,“法不能向不法让步”观念的形成,就是客观公正的体现,鼓励人民群众与犯罪作斗争。
“客观公正”四个字,可谓重逾千斤。这也意味着,追求极致、步步扎实,成为每一位检察官在司法办案中的“必修课”。在认定正当防卫行为时,需要同时具备起因、时间、对象、意图等要件,每个要件又涉及多个具体问题,因此做到让群众有温暖、有遵循、有保障,更为难能可贵。
为此,公检法司各家一次次探讨、一遍遍征求意见,对法律界限细致厘清。
比如,综合考量司法实践中涉正当防卫案件的起因多样化的趋向,明确正当防卫起因条件中的“不法侵害”,不能作不当限缩解释。又比如,针对实践中的易发情形,《指导意见》明确列举了非法限制他人人身自由、非法侵入他人住宅等不法侵害行为,具有较强的针对性和现实意义,进一步提升人民群众安全感。
公平正义,国之基址。司法机关审慎的态度,赢得理论界法学专家好评。
今年11月27日,微博热搜榜出现“最高检发布6起正当防卫不捕不诉典型案例”消息。其中,“农妇遭强奸勒死施暴男子属正当防卫”被广泛关注支持。“发布这批典型案例,是对《指导意见》有关内容作进一步阐释,推动《指导意见》全面贯彻实施;以案析法,突出不捕不诉案件特点;对部分法律适用问题作更加深入、具体的阐释,提供明确的办案指引;发挥典型案例的警示意义,开展生动鲜活的法治宣传。”苗生明在回答记者提问时表示。
“公众关心正当防卫案,是因为一些个案暴露出的情形,让普通人的正义直觉受到冲击。他们不会因为一份司法文件明确地支持防卫人,或者倾向于注重不法侵害人的合法权益,就无条件地拥护司法,而只是也只能是,在一个个具体个案中感受到司法公正。”北京大学法学院副院长车浩说,正当防卫面对的问题,可以跨越国别甚至历史时空,永远是与变动不居的社会生活事实同步变化的。如果在理念上出现了偏误,就可能会弄巧成拙。
有司法提示在案头,存法治信仰在心间。随着“推进全面依法治国,根本目的是依法保障人民权益”的要求被执法者、司法者不断践行,法治中国的美好图景必将更加美好。
